听闻国君转危为安,众太医长吁短叹,连道这太医院的活果然不是人干的,动不动就得陪葬。偏偏皇帝祖宗先天不足,后天自作自受,从小到大是小病不断,每逢四季交替必伤寒,早晚冷热不均必伤风,就这小身子骨还跑去围场狩猎,真是活找罪受。

    当然,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敢私下里说说,明着只能恭维他真龙护体,承天之佑,化险为夷。顺便不忘表个功,说太后已然转醒,我等必当尽心尽力。

    休息了一个时辰后,蒋墨自感没什么大碍,胳膊腿都全活,就是有点酸痛,便主动提出去探望太后。

    柳太后不过是受了惊吓昏了一小阵子,睡好了自然就醒了。一睁眼便瞧见蒋墨踏入屋门,顿时激动得坐了起来,连声唤:“默儿!”

    蒋墨微僵,这才意识到闻人默的名跟他重音,也不知算不算机缘巧合。

    他来看望太后,只是不想让周围人起疑。毕竟按照原著剧情,柳太后虽非闻人默生母,但悉心抚育他至今,感情甚笃。既然太医有意提这么一嘴,说太后是为他晕倒的,不来看看有些说不过去。

    然而真站在面前了,又不由泛起了嘀咕。都说知子莫若母,柳太后会不会察觉到异常?原著中对闻人默的描写少之又少,只说他性格顽劣,不学无术。稍详尽点的,无非是闻人默屡次刁难闻人易,而闻人易一直在忍让,看得人牙根直痒。

    所以他不知该怎么“装熊”,眼见得柳太后殷切地想要下榻迎他,忙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,握住她的手低声道:“母后,让您担心了。”

    柳太后哽咽着揉搓着他的手,言语中满是愧疚:“是我不好,都是我不好,我不知那山上有狼,让默儿受苦了……”

    蒋墨语塞,心想这太后的自责来得未免太过莫名其妙。就像是小孩子调皮乱跑乱闹,不慎被桌腿绊倒,家长赶过来说“都是桌子不好”一样,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,下次该绊还是绊。

    再仔细一打量这位太后,发觉她似是比书中描写的还要年轻上许多。按照剧情,这位柳太后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,虽谈不上有多貌美,但眉清目秀,透着股小家碧玉的亲和感,属于那种乍一眼看上去就知是位好相处的。

    在蒋墨的认知中,能在皇后过世后,抚养尊贵的嫡皇子的妃子,肯定是位宠妃。而妃子得宠,无非两种可能,要么是倾国倾城,艳冠后宫;要么是母家势力滔天,不得不宠。依着柳太后的样貌,只可能是后者。

    这般想着,蒋墨绽开了笑容,亲昵地搀扶着柳太后坐下,柔声细语地说道:“娘亲,孩儿无事。”

    柳太后眼里噙着泪,喃喃道:“没事就好……我听说濮南王的人说你摔得很重,怕是……怕是……总之没事就好……”

    蒋墨颔首,并未多说什么。公孙泊此人,在书里撑起了反派该有的全部戏份。巧取豪夺,仗势欺人,能干的坏事干了一个遍,却偏偏十分“关心”表弟闻人默。成为了这个角色唯一一个“洗白”点。

    可惜事实并非如此。读完了整本书的蒋墨早已知晓了公孙泊的真是意图。公孙家重权在握,乃闻人默生母的母族,看似是他的靠山,实则早已有了不臣之心。

    剧情中,公孙泊屡屡挑唆闻人默与闻人易交恶,美名其曰帮他扫清障碍。先帝子嗣不丰,闻人默为七皇子,皇兄们年幼时夭折了三位,二皇子染重疾而亡,三皇子溺亡,五皇子则是胎死腹中。而这位可怜的五皇子还是闻人默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。

    闻人易排第九,乃皇子中最年幼的那位。八皇子是位将才,早早便拜了镇国公为师父,为国镇守边关,书中戏份不多,只记得被封作郑王,与闻人易交好。六皇子的戏份更少得可怜,封了个偏远的封地,只在逢年过节时回来赴宴。长皇子体弱,但书画不错,门客更是数不胜数,算是皇子中民间舆情最好的那位。他不喜朝政,国事一概不过问,跟闻人易的关系甚好,二人常在一起吟诗作赋。

    总而言之,闻人默的兄弟们就剩了个四个,本都井水不犯河水。公孙泊却依旧一再蛊惑他要提防这些个亲兄弟。见大皇子和八皇子跟闻人易走得进,就说他们结党营私,图谋不轨。六皇子送贺礼送得少,就说他对圣上不敬。而闻人默也是个没主见的,公孙泊说什么他就信什么,隔三差五就找这群兄弟的麻烦,甚至不惜痛下杀手,害死了执掌兵权的八皇子郑王。

    公孙泊便是以此手段让闻人默落得众叛亲离,只能受他掌控。换句话说,就是在“养猪”。他借闻人默的手一一清除掉了障碍,稳固了公孙家的地位,最后终于架空了闻人默,让他成了个傀儡皇帝。若非中途出了点意外,估计笑到最后的是他公孙泊而非闻人易,至于闻人默,可能临死了还没品出味儿来,心甘情愿地念叨着表哥的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