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吴岐已连夜清点过当地驻军以及随扈的禁卫军,敛了将近一万人后急奔寝宫向蒋墨禀报,却得知皇帝陛下正睡着,朝政由丞相大人全权受理。
再问丞相大人何在?又被拒之门外,称丞相大人忙着审案,不便见客。
这“见客”二字着实令人上头,吴岐恨不能直接撞门进去,问问丞相和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,大军都要打到鼻子底下了,怎一点反应都没有?难不成是胸有成竹?
可一连两天过去了,史景同照样升堂审案,国君照样在屋里睡大觉。被抓的官员一批接一批,每日都有不同的人上街游行。鄂州百姓算是开了荤了,无聊且单调的日常生活中增添了不少乐趣。没事儿兜里揣点石子儿和泥巴块往街头一蹲,看着游行的囚车过来了,扔上一把,神清气爽。
百姓们并不知战事一触即发,照样津津乐道于又有哪个贪官落马了。更有甚者在街头摆了个摊说评书,将这些个贪官的邋遢事编成书说上一说,得几个喝茶钱,倒也乐得。
而这说书人不是别人,乃当年在巷口算卦的孙自在。
“咱上一会书说到,这瓢城县太爷骆四喜,大字不识,靠给上头使银子混了个秀才老爷,又走马上任当了县官。本正春风得意,岂料被咱陛下明察秋毫,圣旨一下,直接打入大牢。这厮在牢里仍不服管教,冲狱卒大呼小叫,说你知道我是谁的门客,谁又是我的干爹吗!”
孙自在悠闲自得地喝了口茶润润嗓子,冲一干听得津津有味的听众们啪地展开了折扇,继续道:“狱卒嘿嘿一乐,往旁边一指,道:“知道,这不你干爹吗!如今你们父子相认,岂不乐哉?”骆四喜扭头一瞧,正见他那干爹在隔壁牢房里趴着往嘴里塞干草。说是陛下嫌他肚里油水太多,要饿上七天再给饭吃,如今这是第七天。”
尔后醒木一拍,摇头晃脑地总结了一句:“正可谓,假秀才假老爷假干爹,真贪官真坐牢真团圆,皆大欢喜!”
“好!!”众人起身喝彩,往身上摸了半天搜出点铜板来放进他堆在桌上的包裹里。举着糖葫芦的小孩则眼巴巴地把咬了两口的糖葫芦递给他,期待不已地问道:“孙半仙,下次俺想听你讲皇帝陛下!”
孙自在敲了下他的脑瓜顶,笑道:“皇帝陛下能是咱讲的吗?这脑袋要不要了?糖葫芦自己吃吧,下回我给你讲打仗的故事!”
“好!”小孩欢快地跑走了。孙自在收拾了一下包裹,数了数今天赚的铜板,慢吞吞地往茶楼走去。刚走了没几步,忽瞄到陆邈打酒楼走了出来,忙堆着笑脸迎了过去。
“大哥,大哥,还认识小弟吗?”孙自在谄媚地冲他连连拱手:“佩服,太佩服了!大哥是个狠人,我……”
“离远点,我不认识你。”陆邈瞥了他一眼,目光中满是警告,提着手里的东西快步离去。
蒋墨这两天的状态很不好,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,每天还非撑着起来批奏折。尽管有丞相代劳,皇帝陛下仍闲不住,总想着找点事做。今早又头痛难忍,被太医警告了数次才老实地回到了榻上。
陆邈知道,表面上的平静只是风雨欲来的前兆,皇帝陛下到底是慌了。而他这个侍卫能为慌张的陛下做点什么呢?
“陛下,吃饭了。”
干饭,最好的排解忧愁的方式。
然而蒋墨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盒,里头硕大的肉丸子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。但他毫无食欲,病恹恹地叹了口气:“你吃吧,我看着。”
陆邈迟疑地坐了下来,没动那肉丸子,而是拿出黄面饼子啃了两口,见蒋墨毫无反应,又大着胆子坐近了些,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饼子,腮帮子鼓鼓囊囊地上下抖动。